《邪不压正》：姜文的民国想象

　　看《邪不压正》的感受是：开场即高潮，非常带感，硬气、明亮、恢宏、凌厉、爽快、雄心勃勃。中间却有些停滞不前，这时候你需要“嗑点药”。许晴的臀部、彭于晏的祼奔，都是“药”的一部分，支撑着观众的意志。经历了颇长时间的“断片”，迎来了终场高潮，根本一郎不知为何就被打成了弱智，彭于晏和廖凡的复仇之战紧张激烈又搞笑。最终有仇的报了仇，有爱的示了爱。就叙事层面说，《邪不压正》有硬伤，故事没有沉浸感，人物没有代入感。看电影的时候我一直在琢磨，这要是一部话剧估计会好些，毕竟动作和台词都漂亮，时不时地出出戏、隐喻明喻也是当下话剧的常用招数。

　　当然像姜文这样的导演，咱不能以“叙事”这样的低标准衡量他。再说，好多大导演都不怎么看得上在电影里讲故事。或许对于姜文而言，电影更重要的是气质和思想。《太阳照常升起》就是一例，那部电影的气质和思想都是横空出世，余音绕梁的。到了《邪不压正》，气质还是在的，思想就见仁见智，不太好说了。

　　原著小说《侠隐》的故事，若换徐皓峰来拍，可能会更接近小说。但姜文既不是旧式武林粉丝，也不是陈丹青、张北海，更不是王家卫，不会带着审美来看待民国。他是大院子弟，武术和民国，都不是他的文化基因，这两者在他的电影里，注定和“美学”无关。这并不是说《邪不压正》拍得不美，相反，电影的画面、音乐和剪辑都相当漂亮，值回票价。

　　我觉得姜文对于民国的想象，是“功能性”的。《让子弹飞》和《一步之遥》都是如此。《邪不压正》比一般“抗日神剧”还要神，姜文饰演的蓝爸爸，指挥得动美国军方，能拿到末代皇帝溥仪的字画，拥有北平十几座王府，北平的出租车司机也都归他管。蓝爸爸深谋远虑，20年前就算到中日必有一战，分析了天下时势，觉得只会写日记的蒋介石不行，抗战得靠“张将军”(貌似日本人也特别怕这个人)。于是他下了盘大棋，发现并培养了一个能正面躲枪的李天然(彭于晏饰)，作为诱饵引蛇出洞。等中日开战时，李天然公仇私仇一起报，有机会“大开杀戒”(片中台词)。

　　姜文似乎是中了“穿越”的毒，有着改写历史的强烈渴望和迷之自信。在电影中，他和周韵一起，充当了彭于晏的灵魂导师和引路人。彭于晏这个人物的象征性明显到不需要解释，但别忘了，周韵是彭于晏被打了鸦片针之后的“奇遇”，类似于“幻觉”中出现的人物，美好但可能并不真实。周韵的人物明显是参照民国奇女子施剑翘，但现实中施是成功复了仇，电影中却不是，这也算姜文对历史的一种颠覆。不管怎么说，屋顶世界清新、青春、生气勃勃、自成一体，和残酷血腥的地面世界形成鲜明对比。这种空间的安排可见姜文是真的“高明”。

　　从《鬼子来了》开始，姜文的电影就有反历史化、去历史化的倾向和意图。但《邪不压正》不太一样，这次姜文不只是破坏，还在建构，“儿子”彭于晏当了第一主角。姜文从旁辅助，最后他还意味深长地告诉彭：你以后不要找爸爸，你要找儿子!

　　大约一个男人有了儿子，就有了传承和历史感吧?马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