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神》：希腊悲剧加美国英雄

　　文：司马平邦

　　神崇拜，是古希腊文化的根。

　　有时候，神是众神，有时候，神只有一个，宙斯。

　　在世界所有民族的神话比较中，宙斯差不多也算得上众神之神――我是想说，宙斯在古希腊神话里被赋予的能量和权力，超过了世界上任何一个神在它们所根植的民族神话系统里被赋予的能量和权力，包括被中国人世俗化了上千年的释迦牟尼和玉皇大帝。

　　经我研究，宙斯崇拜的神力和神权，直接造就现在的美国霸权主义，虽然它早就是一个现代国家，但骨子里仍然怀抱着无上的神力和神权的梦想――当然，事实将证明，这种梦想不过是个大肥皂泡，只是历史如此漫长，有些肥皂泡的破灭需要一两百年的过程。

　　《大力神》是一部美国人拍的，讲古希腊神话的3D电影，身兼古希腊神话逻辑和美式英雄主义的双重气质，这让它在4月的商业院线里，显得格外突出。

　　本片的故事应源于俄底浦斯的传说，话说古希腊底比斯国王拉伊俄斯受到神渝：如果他让新生的儿子长大，他的王位与生命就会发生危险，此婴儿未来必会弑父娶母，犯不伦之罪，于是国王让猎人把儿子带走并杀死，但猎人恻隐，只将婴儿丢弃，婴儿被一个农民发现；多年后，国王朝圣路上被一个青年杀死，这青年就是他的儿子俄底浦斯，又后来俄底浦斯被底比斯人民推举为王，并娶了王后伊俄卡斯特――当年宙斯给予拉伊俄斯的神谕终于得到现实的验证，俄底浦斯终地没有逃脱轼父娶母的罪行，只能自残双眼，四处漂流。

　　他的人生如此悲催。

　　这里，宙斯对国王说，你的儿子最终会杀了你，并娶了他的母亲，虽国王几经摆脱却仍要向命运低头――但宙斯不会自己操作此事，俄底浦斯犯下弑父娶母大罪的过程仍按着人的逻辑行进，这就是古希腊的悲剧逻辑。

　　好莱坞的《大力神》借鉴了俄底浦斯故事的框架，但领导好莱坞的美国英雄主义显然不会将弑父娶母作为戏剧美的核心。所以说，电影一开始就让底比斯国王作为最残暴的专制者出现，是一个连众神之神宙斯也欲杀之而后快的对象――但依古希腊神崇拜的逻辑，神有下谕的能力却无杀生的权力，于是宙斯于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临幸了底比斯的王后――也恰好，这位王后早就看国王的专制、残暴不顺眼，为了推翻暴政不惜出红杏出墙。

　　接下来的故事，导演和编辑很高明地接着使用古希腊戏剧逻辑，却导出了一个美国英雄的故事：王后生下了他与宙斯的孩子赫拉克勒斯（Hercules，又名海格力斯）――即宙斯命名的大力神，但大力神自己并不知自己的来历，只有知道原委的国王对此耿耿于怀，就在赫拉克勒斯20岁成长为武艺高强的有为青年后，国王派给他一支些许人员的小部队，令其远征，又在远征路上设伏，几乎杀之；但万没想到，赫拉克勒斯不但力敌千军，且还能忍辱偷生，在被俘做了奴隶（角斗士）后又曲折杀回底比斯――这一段或者在拉塞尔·克劳的《角斗士》里你见到过吧――赫拉克勒斯回到底比斯后的故事，简直就是当代美式英雄们在专制国家策划颜色革命的翻版，最后，在一个真正的月黑风高之夜，赫拉克勒斯与自己那个残暴的“养父”国王展开决斗，身上天赋的宙斯血骨终于助其杀死了底比斯暴君，成为新国王，在底比斯建立了一个更为文明民主的国家。

　　在这里，宙斯这个众神之神是最恨专制的。

　　这显然并不是真正古希腊神话里的那个宙斯。

　　宙斯与底比斯王后苟合的那段，若在古希腊神话里，那就是苟合，只是古希腊人并不以此为耻，但在《大力神》里，宙斯粗暴地当着国王的面临幸王后，被引为埋伏下推翻人间暴政的自由种子。

　　也因之，脱胎于俄底浦斯式悲剧的《大力神》就有了一个正义得以匡扶、邪恶得以铲除的正剧式结尾。

　　当然，爱情亦是《大力神》的另一条故事主线，原型故事里“娶母”的部分被完全抛弃，赫拉克勒斯的真爱赫柏（Hebe）是遭到底比斯暴君奴役的小国公主，赫拉克勒斯远走，赫柏被底比斯国王强行许给了自己那个更为阴暗与混帐的大儿子――未来的国王，所以，解救赫柏，重获爱情，亦是赫拉克勒斯最后能熬到杀回底比斯夺得王权的动力之一。

　　电影也因赫拉克勒斯和赫柏的出现，许多镜头也变得香艳无比。

　　你看，好莱坞的故事手段如魔术般将底比斯国王变成暴君，这一下子全面颠覆了那种悲剧美，将弑父者变成了杀恶者，同时，却又保留了古希腊故事的原始逻辑――神，负责下谕，人，负责执行，即使你认识到自己不过是神手里的一个提线木偶，也终于走不出神设下的局。